诺布旺典:西藏医心术 第一部 踏上治疗之路
禅修的目标在强化我们的心灵,如果想从中得到利益,必须一开始就以毫无成见的心态去听闻教法
放松我们对于自我的执着,可以带给我们心理的宁静,如此一来,什么都伤害不到我们。即使我们在受苦,正确的态度将帮助我们更轻松地渡过我们的情绪。禅修的目标在强化我们的心灵,如果想从中得到利益,必须一开始就以毫无成见的心态去听闻教法。如果我们发现某些教法是可以了解的,而且对于我们的需要有意义,就必须毫不犹豫、期待或怀疑地将我们的一切感受和意愿用来禅修。信仰是强有力的治疗剂。只要打开我们的心灵,就可以惊异地发现我们内心的力量竟然哪些强大。
练心可以发展精神的温馨,指导我们得到更开放而有弹性的觉醒。虽然我在本书中所介绍的每一种技巧不全然是经典所教授的训练模式,但是所有建议都以佛教的原理和智慧为基础。其目标是借着发展正面的认知,把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转化成支持而非障碍的技巧,来产生内心的安详。
祷告是修行人用来导师引能量表达恭敬的方式,
而非浪费在无目标的诵念上
另一种重要的素质是恭敬,这是任何宗教修持所必须的,但也不需要以宗教的意义来看待它。对喜欢世俗角度的人来说,恭敬只是表示内在智慧的培养,以及对于我们自己、别人和整个世界的高度欣赏。祷告是修行人用来导引能量表达恭敬的方式,而非浪费在无目标的诵念上。祷告用世俗的话来说,就是以自己的话来表示我们快乐而喜悦的感觉。祷告时,我们可以静默地说,也可以大声地说。
对于发愿转化问题和消解自我的大乘教徒而言,慈悲是一种特殊的治疗工具。当我们把自己延伸到别人身上时,自我的僵硬性就开始软化了。虽然修行的终极目标是解脱对于心外物的依赖,但佛教认为参与世间,包括服务别人、创立帮助别人的组织和机构、提供保护、布施、祷告、给予尊敬。当我们学会如何欣赏和尊敬周遭的每一个人时,即使是生命中微不足道的社会遭遇,都可以具有强大的利益。寂天菩萨写道:
当你说话时,
必须不贪不嗔;
以温柔的语调和适当的长度,
轻松、切题、清晰而愉快地说。
当你看人时,
必须以真诚而慈爱的眼睛看,
并且观想:
依靠这位仁慈的人,
我将大彻大悟。
如果让我们的心能够开怀、安宁和放松,我们的日常活动和工作,甚至我们的呼吸,都可以变成我们治疗修习的一部分,当下就获得力量。当我们对它开放,我们的日常生活将可以变成治疗的生活。那时候,即使没有花好几个钟头在正式的禅坐上,我们的生命将是行住坐卧都在禅定之中。
以转化问题为目标的禅修,如果能涵摄正面的感觉和开放性,
其效果将是最大的
本书的大部分练习,目标都是希望借着观想我们的问题,以及从负面走向正面来转化情绪。禅修的另一个方法是超越正面和负面,把我们自己开放给我们的感觉,以及“如实”经验我们的心。实际上,以转化问题为目标的禅修,如果能涵摄正面的感觉和开放性,其效果将是最大的。首先我们要专注,结束禅修时要放松,并且与我们所经验的一切融合为一。
在学会某些传统的禅修和练习之后,我们可以善巧地把治疗运用到日常问题上。“我”的概念,将变得比我们所想像的还要有弹性;我们可以实验和学习如何变得更有趣,并且使我们的见解不再像过去那般僵硬。譬如,当问题变得严重时,我们可以从问题之中发现某些幽默,因而得到缓和。或者面临工作压力时,可以感觉更加的放松和开阔。因为文字具有强大的力量,我们可以告诉自己:“压力是有的,但我觉得完全的放松。”我们可以用放松的方式来觉察自己的呼吸,注意和感到我们四周的空间和空气,如此一来,就可以实际感觉压力减少了,空间扩大了。
当情绪变得强烈无比时,有些人发现最好要练习开放,而非试着转化问题。如何与开放性结合,将在下章讨论但任何人读到这里将不难发现,这个方法背后的原则是放下“自我”。
不会游泳的人一掉入海中,将拼命挣扎,然后像岩石般的沉没。接受过训练的游泳好手,知道如何放松,并且与大海合而为一。要学会游泳必须演练,才能在真正游泳的时候有所依循。训练我们的心也是同样的道理,本书其他部分所谈的就是练心。
诺布旺典:西藏医心术绪论诺布旺典:西藏医心术 绪论
西藏人相信当一位伟大的上师圆寂时,他或她会转世为人,以便拥有强大的能力利益众生
我出生在一个贫贱的游牧家庭,我呱呱坠地的帐蓬位于藏东绿油油、牧草茂盛的草原,那儿有世界最高的山、最大的河。一年几乎有八个月是冰天雪地的日子。我家以游牧维生,逐水草而居,圈养许多家畜,包括牧牛、马、羊等。每年我们都要迁徙数次,把帐篷搬到不同的山谷,寻找足够的牧草给牲畜吃。
五岁时,一个巨大的改变动摇了我的生命。我被认出是藏东学术重镇杜竹千寺(DodrupchenMonastery)一位著名上师的转世。佛教徒接受轮回和业的观念,所以西藏人相信当一位伟大的上师圆寂时,他或她会转世为人,以便拥有强大的能力利益众生。我是独生子,父母亲舍不得让我出家,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我献给寺庙。父母亲备感荣耀,因为他们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变成在他们的山谷中最受尊敬的人。突然间,我的生命全面改观了。我没有所谓正常的孩提时代,没有玩伴。相反的,尊贵的上师恭敬地照顾、服侍着我,因为我已经被确认是他们的上师转世。由于孩童比成人容易适应新环境,我对于我的新生活感到很自在。我爱我的父母亲,尤其是奶奶,虽然他们特别获得暂时的允许,可以进入寺庙,但我要求他们不要来。人们认为这是我在前世就曾住过寺庙的另一个征象。
从清晨到黄昏,我整天都在学习和祷告。在这种环境下,大部分时间我都是法喜充满,安详自在。我的老师都非常慈悲,善解人意,脚踏实地。他们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般顽固和拘谨,固然有时候显得道貌岸然。他们是柔软、谦卑、仁慈、喜悦、笑脸迎人的出家人。不久之后,我就已经没有闲逛、瞎扯的冲动。我甚至不会想要四处张望,能够静静地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我先受沙弥戒,再受比丘戒。一个月左右就要剃发一次,并且过午不食。我们的日子,依循日月的运转。一直到十八岁,我才有缘见到飞机或汽车。在离开寺庙之前,手表可能是我所见过最精密的现代科技产品了。
我们知道,心只要不受外界环境和情绪的压力,就可以变得更安详、开放、睿智、空灵
对我们而言,佛教不只是禅坐、研究或仪式而已,还是一种日常生活和存在的方式。佛教认为一切生命的主要本质是心,而心的本性则是清净、安详、圆满的。心就是佛。我们知道,心只要不受外界环境和情绪的压力,就可以变得更安详、开放、睿智、空灵。
我执是妄想和烦恼之根、痛苦之因。这点是佛教精神及特色的重心
在寺庙里,我学习到放松“我执”的重要性。认为我们和其他生命或事物都有一个坚实、永恒的实体,乃是一种妄见。“我”是凡夫心虚构出来的概念,而非来自心的真性。我执是妄想和烦恼之根、痛苦之因。这点是佛教精神及特色的重心。你知道佛教有多么极端吗?因为佛教认为,早在我们做坏事或说坏话之前,早在我们开始随一切生命所逃避不了的苦、病、老、死之前,心就已经在造作苦因了。在佛教里,一切问题都可以追溯到我执。伟大的寂天菩萨(Shantideva)描述我们所执着的“我”为“恶魔”:
世间一切暴力、恐惧和痛苦
都来自我执
这个恶魔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不放下“我”,你的痛苦将永无止期。
正如你不放下手中的火,
必然阻止不了火烧到你的手。
经验到心具有安详和旷达的本性,让我能够治疗生命中艰苦事件所造成的创伤,也得以在各种顺逆环境中保持力量和喜悦
但如何放下“我”呢?对我而言,在我这么幼小的年纪和这么初期的训练阶段,不可能有证悟我的真性。但在经历不同的身心训练中,我受到正念、慈悲、恭敬、观想和正知见和启发与鼓舞,因而逐渐放下在心理上和情绪上对于“我”的执着,也培养出更强大的内心力量、觉醒和旷达。当我的心被逐渐引进原有的安详本性,而我也训练自己安住在其中时,外界环境的纷扰就不像从前一般地影响我的情绪,也变得比较容易处理。经验到心具有安详和旷达的情性,让我能够治疗生命中艰苦事件所造成的创伤,也得以在各种顺逆环境中保持力量和喜悦。
十八岁时,我在两位老师和八位朋友的陪伴下,翻山越岭一千多里,花了几个月时间从西藏到印度。途中,从我五岁起就视我如已出的老师吉拉·堪布(kyalakhenpo),在一个高原深谷的圣窟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刹那间,我了解到我已经变成一个孤儿、流亡者和无家可归和难民。
最后我们终于抵达印度,一个富于智慧和文明的土地。几个月来,我初次享受到树荫下的清凉,以及家居的温馨安逸。在流亡印度的十万西藏难民中,许多人因为食物、水、气候或海拔高度的改变而丧生。至于幸存者,日夜都思念着留在西藏的亲人。
如果一个问题有解决之道,也值得费心关照,我就会以安详的心、旷达的态度、喜悦的心情全力以赴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我唯一能够借以指引和安慰自己的,便是心中那盏佛教之光。如果一个问题有解决之道,也值得费心关照,我就会以安详的心、旷达的态度、喜悦的心情全力以赴。如果问题解决不了,我就试着不燃烧自己,无谓地浪费时间和精力。不管是那一种情境,我都会尝试放下情绪和僵硬的心态,不执着,不钻牛角尖,不担忧,以免情境恶化。寂天菩萨说:
如果问题解决得了,
何必担忧?
如是问题解决不了,
何用担忧?
我所体验到的旷达、安详和力量,被我在生命中所遭遇的困境琢磨得更精炼、更明亮,有如冶炼黄金一般
自从我逃到印度以来,就不曾住进寺庙过僧团生活。但是西藏家乡的寺庙,却一直在我的心眼中保持鲜活的宁静和喜悦的影像。在我小时候,无比睿智、慈悲的老师们那些温和、慈祥的话语,仍然在耳中回响。更重要的是,当时我所体验到的旷达、安详和力量,被我在生命中所遭遇的困境琢磨得更精炼、更明亮,有如冶炼黄金一般。那些影像、言语和经验,一直是我生命中的指引明灯和治疗力量,让我安然度过痛苦、混乱和挫折。
平静的心有如烛光,在它的庇护下,可以避开生命中的风暴,并为了接触别人,必须送出开放和积极的光芒
平静的心有如烛光,在它的庇护下,可以避开生命中的风暴,并为了接触别人,必须送出开放和积极的光芒。这两个因素让我得以度过艰困的时刻。我生命中的大悲剧,往往因而变成福报:它们显示了佛法视生命如梦幻泡影的教理,揭穿了所谓的安全保护罩原是虚伪的。“放下我执”具有治疗力量,并无可疑之处。
一九八O年,我移居自由富庶的美国。一般而言,平静的心很难抗拒感官的快乐和物质的诱惑,其难度基于接受痛苦的折磨。但是佛教的训练让我在欣赏西方的物质繁荣之余,更加珍惜童年谦恭、纯朴和自然的佛教生命。同时,我愈欣赏佛教的修行生命,就愈能欣赏结合犹太基督教价值观和西方物质繁荣所发展出来的信仰、慈悲和布施,从而丰富我的精神力量。生命在佛教智慧的光芒中,我能够透过心的平静性质,看到每一个情境的积极面,而不致屈服于消极面。这是治疗之道的重心。
一九八四年,离乡背井二十七年之后,我首度重回故乡西藏。见到久别和亲友,真是欣喜万分;但获知多少年来一直萦绕脑际的熟悉面孔,以及提供我治疗力量的尊贵上师,大部分都已经去世之后,却让我伤心莫名。寺庙——我记忆中的学习场所,已经久违了几十年,只见断垣残壁。最近,许多僧人已经开始返乡重建寺庙,恢复修行生活。
他们大部分都可接受不幸的际遇,不必借着责怪任何人而获得痊愈。
只要把自己的不幸归咎别人,的确可以暂时觉得好过一些,但其后果却是带来更大的痛苦和混乱。不怨天尤人地去接受,才是真正的治疗转折点。这是心的治疗力量。寂天菩萨说得好:
对那些被迫伤害你的人,
即使你无法生起慈悲心,
但他们(爱嗔痴折磨得)已经痛苦不堪了,
你如何忍心对他们生气?
这本书提供实务性的指导,帮助每一个个获得内心的宁静,治疗焦虑、压力和痛苦
在西藏,人们会请求上师给予精神开示和加持,或诵经祈福以治疗他们的问题或完成他们的世俗及精神目标。他们很少为了心理、社会或生理问题而寻求谘商。但在西方文化中,神职人员是一切生活问题的咨询对象。我来到美国之后,朋友们一碰到难题,就会跑来问我意见。让我感到很惊奇的是,对于他们的大多数问题我问题能提出治疗的方案。其中秘密,并非我具备治疗的技巧、疗愈的技术或神奇的力量,而是我已经在佛教的智慧中接受过训练,获得治疗我生命中痛苦情境的技巧。那种发现,启发我以书的形式来呈现佛教对于治疗的观点和训练方法。
这本书提供实务性的指导,帮助每一个人获得内心的宁静,治疗焦虑、压力和痛苦。这是我从佛教圣典和伟大上师所学习到的治疗智慧。它已经变成我个人和许多朋友的最强大的治疗力量。这些都是佛教中有关治疗的教法,没有掺杂我自己的声音和观念。
全书包含三部分。第一部分概述日常生活和禅修(治疗)的必要成分。第二部分介绍治疗心理、情绪、社会和精神问题的特殊方法。生理问题是最难治疗的,但往往也可以借由培养内心宁静、力量和正面能量(生理健康的最高源泉)的训练而获得解决。第三部分呈现几种佛教的祥修方法,其目标不仅在解决日常问题,而且要唤醒我们本具的佛性,为我们自己和别人开启佛心的无限治疗力量。
本书取材自佛教的各种法门,尤其是两部名著。第一部是篇幅短却非常殊胜的《转苦乐为觉悟之道》(TurningHappinessandSufferingintothePathofEnlightenment),作者是藏传佛教宁玛派的大喇嘛兼权威学者吉美·天培·尼玛大师(Dodrupchen,JigmeTenpeNyima,1865-1926)。第二部是第八世纪印度大乘佛教寂天菩萨的《入菩萨行论》(AGuidetotheBodhisattva’SWayofLite)
最重要的是,本书的一切治疗智慧,都是受到我的上师吉拉堪布卓却(kyalakhenpochochog1892-1957)所启发的,他是我见过最仁慈、最睿智的人。在他的照顾下,我受到十四年如父子般的温煦教养。书中如有任何错误,都是我的无明心所致,尚祈一切开悟的上师和慈悲的读者原谅。
遵循书中的训练方法去做,即能治疗你的痛苦和问题,重拾生命的喜悦和健康。至少可以帮助你减轻痛苦和问题的程度,增加喜悦和健康。而且,从心的治疗力量所产生的宁静和能量,将可让你更坦然地接受痛苦和问题,把它们当成生活的一部分,就好像我们欢迎晚上的黑暗是昼夜循环的一部分。
我希望本书帮助人们学习如何活得更快乐、更健康。任何人的心只要对治疗的力量开放,就可以因本书而获益,不一定要成为所谓的佛教徒。不过,书中虽然提供了各种练习方法,却不表示可以取代传统的治疗。毕竟适当的药物、行为、欲食和运动,仍是治疗的要件。